現實生活裏藝術家大多喜歡嘗試新鮮事物,評頭品足,這組對「看」的偏好是謂「好奇(心)」!「好奇」並不規限視覺領域⋯⋯ 普羅對世界的感受由來充滿求知欲,希臘哲學形容這股熱中認識傾向乃「看的欣慰」,亞里士多德指出「人的本質早已概括對觀賞的樂趣及操心」。在驟看瞬間 主人翁自然要對「此在、當下、在之中」作分析,過程不難發現與嶄新環境的「領會」 ,其中一個必備元素自是事物/主題/內容必須遠離隱晦,要以明確亮麗倩影現身,接收者方能充分理解,這狀態海德格稱之為「明敞」(lumen nanirale)。
公元前五世紀的巴門尼德(Parmenides)則堅信:瞬息間的純直覺(譬如驚鴻一瞥)通常能夠展現及揭示主體原封不動的原始真相,亦即你我未經修飾,源自內心(即「存在」)之現身說法,上述論點慢慢拓展成西方哲學基礎,給黑格爾辯證法預先舖設了套路。
「好奇、觀賞」並不規限在視覺這命題實質沿於奧古斯丁,他努力詮釋「欲望」,發現人們的求知豈曾止步眼看,身體各組感官同樣躍躍欲試⋯⋯ 有趣的是:觀者往往愛以「看」作為讚歎辭,「看,這貓咪多漂亮!」,卻不願選擇觸摸、聽或者嗅去形容,換言之眼睛每每先拔頭籌,成為「好奇」的領軍人物。
回眸細想 群眾那日常生活(存在)基本上由大大小小的勞動和操心串連合成,此中各式操勞一律透過手作、工具及汗水投射出來,這些映照自然免不了瞳孔的界入,當中活動細節更囊括過安排(勞動的)進程/軌跡、執行方法和手段,以及尋找恰當時間及準確機會,務求一仗功成,甚至就何時該喊暫停,如何休養生息也需要眼球(看)的輔導。
不若這樣說好了,於歇息期間 眼睛且說覓獲短促自由,卻並不等同毋庸操心!它依舊停不下來,總針對外觀世界的陌生事物及新狀態持續檢測,這蠅營狗苟是為眾生一浪接一浪的「當下」,然而人們竟然甘之如飴,深陷其中,乃至忘我。
反之 正置身自由閒暇的「好奇」,並不願意卻步於觀賞和領會,它貪新又好高鶩遠,輕易放棄手上掌握的新奇,輕佻地跳躍到下一組好奇,這無窮無盡的欲求似乎再也不希冀探究文本真相,拒絕思考機會成本(opportunity cost)帶來的耗損及不良後果,甚至不渴望把答案據為己有,好一群沈溺貪圖新鮮的人生過客,誤會生命純屬過眼雲煙,僅求自身縱慾,放浪紅塵,日夕歡樂今宵,於願足矣!
故此說「好奇」一大特徵無疑哀莫大於心死,它不曾珍惜掌心緊握的近物,算是一組反智失神又迅速移情別戀的「遠交近棄」,不斷渴望能見異思遷,肆意竊取當中那不安、衝激、腎上線素之振奮、生命的揮霍以及維持延伸平凡日子的養料⋯⋯ 問題來了,叛逆的「好奇」往往讓主體永恆地勞心費力,沒法聚焦,結果畢生糊塗散漫,恕無章法可言,最後落得事倍功半,令整體計劃無疾而終,自然事事難成。
換言之 「好奇」僅乞求「看」和略「知」,含糊處閉目跨步向前俯衝,對深層意義與澈底領會絲毫不具興趣,因此衍生出另一徵兆,自是周而復始地沒有了/喪失掉 開山立寨的建樹根基本錢,它長期流離浪蕩,拼勁尋找下一波刺激,卻接二連三把自身僅有的「此在」迎根拔起,忘懷歲月從來不曾饒人!
「好奇」的沒根性 恰好給「閒言」(諸如群眾茶餘飯後的小道消息)逮個正着,猶若班雅明(Walter Benjamin)所言,gossip這不修邊幅的壞蛋最擅長「惑眾」,未費吹灰之力已經把那群嗜新的無主孤魂左右擺布!眾所周知「閒言」坐擁對萬象皆可置喙「插嘴」的無恥百搭特質,即它(自以為)學貫宇宙上下古今,天文地理皆盡錄腹中,面臨什麼論題都可以立馬發表自家高見/謬論⋯⋯ 如此這般 一群「中不溜」的「閒言」,一旦遇上自由自在又漫無目標的「好奇」,鐵定一拍即合,須臾訂盟終生,各自高調展覽身懷驚世藝業造詣,更給嶄新夥伴猛拍胸脯,一時間這抱團苟合互相呼應,替彼此帶來短暫虛幻光芒,可惜到頭來「假的真不了」,還待日後悲劇收場。
說得明白 artist 的「好奇」確鑿有助創新,但過逾卻足以擾人心性,讓主體墮入走馬看花敗局,尤其一旦陷落「為賦新詞」的渾人手裏,獵奇心態勢將瞎推一堆空洞的似是而非,魚目混珠,蒙騙街坊,諸如高擎行為藝術之名大搞社會運動,侃談為民請命,以語言取締作品,種種吸睛舉止毫無疑問跟Fine Arts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,與藝術本質(例如美學等命題)明顯脫節,更甭談創作結晶,僅曉得不斷攢蹙文字、文件假冒藝術品,難道不正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任性妄為?(溫馨提示:圖片只供參考,未經許可 藝術家切勿私自對號入座!)